海洋所标本馆里寻宝探秘
本文转载自《生物进化》2024年第2期,作者冯伟民研究员,系中国科学院南京地质古生物研究所二级研究员,南京古生物博物馆名誉馆长。
2023年底,我有幸再度拜访美丽的青岛。那里有我国著名的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该所地处青岛汇泉湾畔,面向宽阔的第一海水浴场,比邻美丽的汇泉广场,背靠景色秀丽的八大关风景区。海洋所曾留下我学习的一段美好记忆。近年来的多次回访,参访生物标本馆,让我多了一份记忆库里的回望,更是对有机会目睹和观赏海洋所丰富馆藏和与馆长们的交流欣喜不已。故写下小文,以资纪念。
作者在海洋所实习期间所作的部分腹足类素描
海洋所标本馆
回望与拜友
37年前,我还在中国科学院南京地质古生物研究所攻读研究生时,曾赴海洋所学习腹足类分类学。每天清晨趁着大退潮,拿起塑料盆,去海水浴场赶海采集贝类。那时潮水退去,活贝类尽露沙滩。白天就忙于查阅资料,对采集标本进行描述、对比和鉴定。此外,还对每一块鉴定的贝类画素描,这不仅有助于记忆贝类特征,也使读书笔记图文并茂,相得益彰。需知那时照相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故许多研究所都开设绘图室,招聘绘画师对研究和收藏的标本进行素描,配合文字描记。
一个月的学习使我对贝类的系统分类学和采集鉴定有了一定基础,对后来的研究生涯产生了很大影响。未曾想,最近几年,海洋所成立了张福绥贝类评奖委员会。张福绥院士是海洋生物学家、水产养殖学专家,在60多年的科研生涯中,取得了一系列重大的奠基性和原创性成果,为推动我国海水养殖业,特别是贝类增养殖业的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被尊称为“扇贝之父”。为纪念张老先生,中国海洋湖沼学会特设立科学技术奖——张福绥贝类学奖。我荣幸地成为评奖委员会中的一员,并连续三次去青岛参加评奖委员会会议和奖项评审。这使我有机会拜访、参观海洋所的标本馆,并对馆藏标本留下深刻印象。
去年12月应邀再次去青岛,参加了评奖会议。趁上午空闲,拜会了标本馆张均龙馆长和王永强副馆长,非常高兴的是,还拜会了37年前就已认识的张素萍研究员。张老师当年师从马秀同研究员,恰好我在海洋所学习期间,也是拜师于马老师,学习贝类分类学。张老师几十年来一直从事腹足类分类学研究,造诣很深,在我国贝类分类学上颇有建树。退休后仍专注于贝类分类学工作。
二位馆长和张老师都来陪同,亲自讲解,让我们一行大有收获。同行的还有浙江大学刘光绪教授和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寄生虫病预防控制所张仪研究员。
生物标本展室寻宝
我们首先来到二楼生物标本展室,这里收藏了一千多块海洋标本。整个展室被装满了标本的展柜所占据。所有标本都制作得十分精美,安放有序,以展陈形式展示,且附有标签。这些标本采自于不同时期,是海洋所几代科学家多年采集的成果,背后都有人文和科学家精神的故事。我们在馆长的带领下,一一仔细观赏了这些标本。对许多标本都留下了很深记忆。这里选取几例,分享给读者。
巨螯蟹
幼企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巨螯蟹,这是一种世界上最大的螃蟹。其中两只巨鳌张开有4米长,头胸甲有40多厘米宽。据介绍,每只蟹可提取蟹肉5千克以上。巨螯蟹喜栖深海,但当春季来临时便爬到浅海繁殖。另一橱窗里有两只企鹅,一大一幼,幼企鹅个头虽小,但过于夸张的满身绒毛,让人误以为是人为加工的。殊不知幼企鹅出生时,就带着一身厚厚的绒毛来到世间。企鹅一生也经历过脱毛,那是在幼企鹅成长中的成年礼期间。
海带
玳瑁
展室一角矗立着一块高大的海带标本,让人不由得驻足观看。王馆长告知,这棵海带长约3米。真的难以想象,如果几十米长的巨藻展示在博物馆,那将是何等壮观和震撼。还有一只玳瑁海龟也非常吸引人,龟背上黄褐相杂,油亮发光,极为漂亮!
来到腹足类展柜前,我不由得想到自己正在撰写生物登陆书稿时一直颇为困惑的一个问题:在无脊椎动物登陆过程中,节肢动物率先实现了登陆这一壮举,我们现在熟知的昆虫、蝴蝶、马陆等均是节肢动物的祖先登上陆地后演变而来,可是,现在广泛分布在江河湖泊、黄土森林等地的蜗牛祖先又是何时、以何种方式登上陆地的,却还没有一个成熟的认知。在展柜里我看到许多生活在滨海潮间带的腹足类标本,像蟹守螺就是典型的潮间带螺类,它既能适应咸水又对干枯的陆地有一定的适应能力。这不啻是一个启示,追溯一下这些潮间带生活的螺类历史,或许能带来一些思路。
盲鼬鳚
海豆芽
展室还有一些世界上罕见的标本。根据标本展室的说明可知:像盲鼬鳚目前世界上仅有2号标本,另外1号收藏在丹麦国家博物馆;海洋所的盲鼬鳚标本则是海洋所科学家于1959年在我国南海水深1100米处采集到的。我们还看到许多海豆芽标本,这些浸泡在液体里的海豆芽是一种腕足动物,它有着长长的茎,用于固着在海底,但这根茎并非完全固着于地底下,而是露出一部分茎干,可以想象海豆芽在海水底流的影响下随波摇曳的景象。海豆芽是一种十分古老的动物,它的近亲一直可以追溯到寒武纪时代。
深海生物展室探秘
我们又来到一楼深海生物展室。那是一个更让我们大开眼界,充满好奇的展示空间。宽阔的库房据说收藏有上万件海洋生物标本。其中最令我们印象深刻的是近年来采自深海的生物标本。
拟柳珊瑚
例如,像屏风般的拟柳珊瑚,它的颜色鲜红或深红,红色又纯又浓。有趣的是它常被蔓蛇尾附生,这些蔓蛇尾攀缘在珊瑚上,其腕又长又细,在珊瑚枝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甚是温馨。拟柳珊瑚与红珊瑚及其他柳珊瑚同为海山等深海硬底生境的建群生物,为众多无脊椎动物和鱼类提供栖居场所。
球茎海绵
球茎海绵
在一个大玻璃柜中,色泽乳白的球茎海绵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经过认真端详,并拍照放大,我十分惊讶地发现海绵内部的结构竟然是如此美妙精细,犹如一座无比豪华的宫殿,殿内所展现出来的无数线条就像舞动的音符优美地跳动,非常丝滑地尽情编织着海绵宫殿的宏伟与奢华。这令人叹为观止的景象让我遐想,人类建筑设计师何时能设计出这般美妙的宫殿。
在深海生物展室的墙上悬挂着一块大屏,主人打开屏幕,为我们放映了来自深海采集的图像,以及深海热液生物群的奇幻生活场景,令人感到十分震撼!在一片漆黑的深海海底,由于热液溢出,滋养了一大批深海特有的生物,其多样性和物种个体丰富度无愧于其“海洋生物宝库”的名号。
同时,我也欣喜地感受到我国近年来在探测深海生物资源,包括深海热液生物群、冷泉生物群、深海珊瑚,甚至海斗深渊生物群上,都取得了丰硕成果。而且,我国深海潜艇科技不断取得突破,深潜深度已经超过一万米,极大地推动了我国的深海研究,使我国在深海研究上迈入了世界的先进行列。特别是近年来,国际学术界提出了“海斗深渊是地球第四极”这一新概念,意义深远。它为人类开拓了海洋探究一个崭新领域。根据已有研究报道,海斗深渊不但发现有宏体生物,而且是一个微生物宝库,或许是世界微生物多样性最为丰富的地区。
留下一份真诚的希望
海洋所无疑是我国海洋研究的翘楚,在海洋各个研究领域都有它的身影,研究成果影响广泛,享誉国内外。但遗憾的是,海洋所收藏有如此丰富的海洋标本资源,特别是收藏有国内其他研究部门罕有的深海生物标本,目前却还没有一个对外展示的博物馆。
所以,37年后再度拜访曾经拜师学习过的地方,时过境迁,海洋所面貌大变,我不由得发出这样的感叹:“故人已去楼依在,一晃三十七余载。当年读研正青春,慕名海所将师拜。潮退赶海采贝壳,描述鉴定绘素描。一月拜师定前程,重访聚友鬓发改。”也向标本馆馆长表达了由衷祝愿,希望不久的将来看到海洋所拥有一座海洋生物博物馆,将海洋所的海洋生物宝贝一一展示给社会,将丰富的海洋知识传输给大众,让大家了解海洋,拥抱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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